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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深入】工业4.0的机器人来了 东莞的工人走了

发布时间:2016-03-07 作者:佚名  来源:互联网
关键字:工业4.0 机器人 
自2008年起,珠三角转型中,提出了“腾笼换鸟”口号,在此基础上,面对制造业的低迷,东莞市政府给出了“机器换人”策略,应对用工荒,进行技术改造,产业升级。
   
    东莞经信局的数据显示,2015年1月-11月,东莞全市工业技改完成投资额204.4亿元,同比增长114.5%。“机器换人”项目减少用工7万人。而东莞市社保购买记录显示,这一年,购买社保的人数减少了32万。
 
    所谓“机器换人”,主要是带动智能化改造,推动数控一代机械产品运用。这是东莞政府、官媒和专家提得最多的方式。
 
    出生于1992年的湛江男孩何东亮感受到了“机器换人”的热度,他19岁技校毕业,来到东莞,换过四家厂,做过流水线普工,最长的是在美尔敦玩具厂,做了三年电工。玩具厂近一年订单缩减,不需要那么多人,他正好与工厂三年合同届满,于是决定与工厂协商离开,拿到了三个月的工资作为补偿,一万多一点。
 
    他已经不记得在哪里听过“机器换人”的说法,心里想,自己不会造机器,总要会开机器吧。在厂区看到有培训机构发传单,就报名参加了。报名费5800,他担心自己学不会,跟负责人商量后,交了一半。
 
    从2014年到2015年,他几乎每个周日都去上桥一处培训场地,如此反复几个月,近两年。然而,课堂上还是听不懂,学不会。电路图尚能勉强看懂,到了编程原理和自己动手,就一头雾水。第一期开班,三个同学一起上课,老师教了几次,教得费劲,最后干脆不来了。结业考试是在网吧,何东亮没有去考。
 
    从玩具厂出来后,何东亮一直在找工作,为了生活,先去了一家电子厂的流水线,只干了一个月就离开了。他把自己的工作形容为“重复拧瓶盖”,三分钟就学会的动作,要重复干上一周,一个月,半年。“你能体会那种绝望吗?”
 
    同样是90后的赵明生在一家日企,生产汽车方向盘转向器,也是流水线普工。他听说厂里已经花了四百万购买自动化设备,今年会投入使用,他很担心自己被“换”下来,但没有更多办法可想。他很恋家,读完技校后还跑回老家长沙的机械厂工作,但是,“湖南的厂不行”,还是回到东莞。
 
    赵明生想,如果“机器换人”的话,企业也会培训工人的吧。而何东亮自己付钱参加的培训显然并不算靠谱,可是也找不到更多学习的路径。
 
    麻省理工学院教授黄亚生在年前实地考察了东莞制造业转型,他认为机器换人以后,操作机器的岗位是需要高级技术工人的,这一培训过程让企业去做“不经济”,因为企业培训完工人以后,如果工人离开,对单个企业而言就让培训的投入划不来。政府应该针对全社会的工人进行培训补贴,并引入开放式的技术创新的平台,这个事情应该由政府来做。
 
    黄亚生对政府补贴企业也持保留态度,“我认为企业转型升级是必然的,值得讨论的是政府是否应该直接去补助企业。企业如果碰到劳动力和成本压力的话,没有技术和实力的企业就应该倒闭或搬迁,你去补贴这些企业,会让缺乏竞争力的企业为了获得政府补贴而作假。这并不是可取的办法。”他认为,政府的钱应该服务于整个社会。
 
    “天时创研”创始人林涛2008年曾调研珠三角制造业,彼时建议企业,建立自主品牌,做自主研发,开拓内需消费渠道,这些建议却难被实践。东莞并未像佛山、顺德那样做出自己的耀眼品牌。如今实施“机器换人”等项目,走的依然是扩大产能,提高质量,降低价格,占领国外市场的路子。而国外市场经历次贷危机已近饱和,东莞制造能走多久,实属未知。
 
变与不变的生活
 
    过年前,兴昂空旷的厂区宿舍楼下竖着广告牌,上面张贴着乘坐工厂大巴回乡的名单,夏芳和成秀娟的名字都没有在上面,她们已经很久不回老家过年了。
 
    厂区后面的巷子里,一条街的饭店都关门了,超市冷冷清清,半小时只有两个顾客,这几个月比之前冷清很多。明年还继续开么?当然了,兴昂走了,还会有别的厂子进来的。收银小妹头也不抬地说。
 
    往日喧闹的银丰路上,餐馆里抱着吉他卖唱的年轻男子,在若干个餐桌前转悠,也并没有人点歌。来吃饭的客人都没有把偌大的厅堂坐满,比平时寂寥不少。
 
    东莞到底有多少人口,似乎成谜,从来就没有准确回答过的问题。根据官方提供的数据,最近的一次人口普查的结果,截至2013年末,东莞市户籍人口188.93万人,年末常住人口831.66万人,其中城镇常住人口738.10万人。人口城镇化率为88.75%。
 
    民间常常对这一数据抱有怀疑态度,其中户籍人口相对是精准的,而对于常住人口和流动人统计起来就多有困难,相差甚远。坊间普遍认为,2014年重大“扫黄”行动之前东莞人口达到顶峰,最高人口总数应该超过了1300万,之后则回落至1000万左右,如今则真正跌落到官方的数据,常住人口800万。
 
    何东亮站在美的专卖店里,专心挑选着热水器,这家的招牌为“美的”家电商铺,却没有太多美的产品,墙上挂着都是“万家乐”一类的牌子,在标价“880”和“480”的两款热水器前驻足良久,最终决定回去网购。他在网上电子商城选了一款美的热水器,寄回湛江老家,共花费563元。
 
    他自己在东莞租住的房子,不需要这种即开即热型,通常的做法是丢一个“热得快”到水桶里。他不介意自己住在阳光照不进来的屋子,却很焦虑自己的未来。他希望规划自己的人生,改变父辈只能困于流水线的命运,不想被“机器换人”甩掉,却还看不到方向。
 
    41岁的成秀娟几乎立刻就找到了工作,从鞋厂的流水线换到了五金厂的流水线,做锁,日常动作是用一把美工刀削毛边,指甲盖大小的塑胶零件从啤机落下,她把刮手的部分削掉,再交给下一道工序的工友。这和她的兴昂鞋厂的工作完全不同,却同样简单。每天上班12个小时。进厂一周多,她从没见过锁的成品是什么样,也不感兴趣。
 
    成秀娟期待的是再交五年社保,到退休年龄就有养老金可以领。她并不知道财政部长楼继伟刚刚表示,劳动合同法限制了企业用工的灵活性,工资过快增长降低了投资意愿。成秀娟说,加班多没时间看新闻。
工业4.0的机器人来了 东莞的工人走了
工业4.0的机器人来了 东莞的工人走了
 
    德尔能新能源电池厂公共事务总监辛创告诉凤凰网,除了流水线的普工,他招技工一般从职业学校直接招人,但招回来的应届生也没法直接用,要“先培训半年”。他也困扰于新生代打工者的流动和自我意识,一个地方没有吸引力,会随时去另外一个地方,似乎不再以安定上班赚钱为目的。
 
    但是在东莞安顿下来的人,却对这个地方有特殊的感情。成秀娟在休息日常和工友去爬山,享受这座华南城市的自然风光,或者去不远的镇中心逛街。她已经习惯了城市生活,也并不想去丈夫所在的佛山,“一个人更自由”。30岁的文长兴在东莞不感到被排斥,在北京的地铁里看到几乎人手一个苹果手机,让他觉得自卑与格格不入,到了东莞,看到每个人都是打工者,整个人都放松了。
 
    他们都不想离开东莞,却不知道东莞还能不能容得下他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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