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动化领域的基础理论控制论。我总觉得,现在控制论研究与数学捆绑得太紧,有点进入歪门邪道的感觉。正如任正非所言:只顾了炫耀锄头,把种地的事情荒废了。
不论是经典控制论还是现代控制论,我在宝钢工作了20年,其实很少见到重要的应用。这里强调“其实”的意思是:即便看似有应用也未必是“关键”。所谓“不是关键”,指的是技术的麻烦在另外的地方、理论的重要性不大。
很多论文强调控制算法,只是因为它看起来有点高深(至少比加减法高深),这样的论文看起来够分量——其实就是在“炫耀锄头”。回想起来,本人20年前就是靠“炫耀锄头”拿到了博士学位。我研究的是非线性控制,但连“构造”一个算例都难——这就像找不到地在什么地方。这就是当年促使我来宝钢的原因。
作为数学系的毕业生,我自然知道数学的重要。恩格斯认为,一门学科走向成熟的标志是与数学相结合。换句话说:如果学科不能走向量化,则一定是不成熟的。但反之,用太多复杂的数学公式,就可能是新思想匮乏、走向衰老和停滞的表现。我常常从另一个角度理解恩格斯的观点:思想走向成熟之前,数学、尤其是复杂的数学未必是最重要的。
一个学科成熟之前,其实是最有意思、最容易出成果的时候。这时,带动学科进展的动力往往是实践、最重要的思维方式是辩证思维。“道可道,非常道”。当思想处在辩证思维阶段时,往往是从说不清楚开始的,就更难用数学来描述了——即便用数学来描述,也往往是相对简单的、甚至是定性的。维纳《控制论》中的数学,有多少进入教科书了?冯. 诺依曼关于计算机最基本的几条认识,又有什么复杂的数学公式呢?
人们喜欢炫耀的东西,往往是自己缺少的东西。喜欢炫耀复杂的数学公式或算法,往往就是因为知之不深。子曰:“德薄而位尊、智小而谋大、力小而任重、鲜不及矣。” 数学和哲学都是充满智慧的东西,炫耀复杂公式往往就是“智小而谋大”。热爱搞学问的人,往往更喜欢简单的东西。我读数学系的时候,老师就常说:数学本质是简单的,简单的才是美的。
“炫耀锄头”往往并不是个人的事情,而是该领域的一种文化:如果你不“炫耀锄头”,众人就会觉得你水平不高。据说,卡尔曼提出“状态空间”的概念时,因为“数学方法太简单”,甚至没有被列入会议论文集。
现在,“炫耀锄头”的做法早已在学术界很普遍了。在我看来,专利、SCI、各种名头和称谓,其实都是学术界的“锄头”。而这些“锄头”和种地之间的关系不大、甚至是相反:真正会种地的人,哪有功夫炫耀锄头?
如果学术界都在靠“炫耀锄头”,很可能是“无地可种”导致的,整个学科的价值也就堪忧了。这时,学术进展就要有开拓精神、进入那些没有必要“炫耀锄头”的领域(如CPS)。